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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厚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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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柳子厚墓志铭》是唐代文学家韩愈的一篇散文,于元和十五年(820),在袁州任刺史时所作。题中柳子厚即柳宗元。文章综括柳宗元的家世、生平、交友、文章,着重论述其治理柳州的政绩和文学风义。韩愈赞扬柳宗元的政治才能,称颂其勇于为人,急朋友之难的美德和刻苦自励的精神。文章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序文,叙述柳宗元的姓氏、爵里、世系和生平事迹;后一部分是铭文,缀以韵语,表示对柳宗元的悼念和颂赞。

  •    中文名: 柳子厚墓志铭 作 者: 韩愈 年 代: 唐代 体 裁: 散文

  •   作者介绍

      《柳子厚墓志铭》2韩愈(768—825),字退之,孟州河阳(今河南孟县)人,唐代杰出的文学家,与柳宗元创导古文运动,主张“文以载道”,复古崇儒,抵排异端,攘斥佛老,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出身于官宦家庭,从小受儒学正统思想和文学的熏陶,并且勤学苦读,有深厚的学识基础。但三次应考进士皆落第,至第四次才考上,时年二十四岁。又因考博学宏词科失败,辗转奔走。796年(唐德宗贞元十二年)起,先后在宣武节度使董晋、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幕下任观察推官,其后在国子监任四门博士。803年(贞元十九年),升任监察御使。这一年关中大旱,韩愈向德宗上《论天旱人饥状》,被贬为阳山县令。以后又几次升迁。819年(唐宪宗元和十四年),韩愈上《论佛骨表》,反对佞佛,被贬为潮州刺史。821年(唐穆宗长庆元年)召回长安,任国子祭酒,后转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后世称为“韩吏部”。死后谥号“文”,故又称为“韩文公”。有《韩昌黎集》。

  •   作者简介

      《柳子厚墓志铭》1唐代散文学兼诗人。性秉直,居官仍不改其性,故屡被贬。累官至吏部侍郎。他和柳宗元都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为了整顿旧时秩序和振兴儒道统而提供学习古文,又为了宣传古道而写作古文。他对古文创作的要求是,“必出入于仁义、“文从字顺各识职”(《南阳樊绍述墓志铭》)、“唯陈言之务去”(《答李翊书》——、“师其意不师其辞”(《答刘正夫书》)。因忠于古文,其成果颇硕,《原毁》、《进学解》、《送李愿归盘谷序》、《送孟东野序》、《杂说》、《祭十二郎文》、《张中丞传后叙》等都是优秀作品。在诗歌方面,他推崇陈子昂、李白和杜甫,是韩孟诗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诗,或反映时事,或写中下层文士的政治失意和个人遭遇,都很有特色,如《汴州乱》,《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山石》、《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使君》、《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等。古诗往往规模宏大,才气纵横,气势雄伟。为了矫正大历诗的平庸、熟俗,他探索了诗歌发展的新路。不过像《陆浑山火》、《南山》、《石鼓歌》、《月食》等,故意搜集险怪,过分散文化、议论化,有伤诗意。生平详见《新唐书》卷一七六。

  •   详细介绍

      此文是韩愈于元和十五年(820),在袁州任刺史时所作。韩愈和柳宗元同是唐代古文运动中桴鼓相应的领袖。私交甚深,友情笃厚。柳宗元卒于元和十四年,韩愈写过不少哀悼和纪念文字,这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篇。

      文章综括柳宗元的家世、生平、交友、文章,着重论述其治柳政绩和文学风义。韩愈赞扬宗元的政治才能,称颂其勇于为人,急朋友之难的美德和刻苦自励的精神。

      对他长期迁谪的坎坷遭遇,满掬同情之泪。然而对于宗元早年参加王叔文集团,企图改革政治的行为,却极为之讳,措词隐约,表现了作者的保守思想。

      文中,韩愈肯定了柳宗元文学上的卓越成就,并揭示出柳文愤世嫉俗之情及其现实意义。全文写得酣姿淋漓,顿挫盘郁,乃韩愈至性至情之所发。

      墓志铭,是古代文体的一种,刻石纳入墓内或墓旁,表示对死者的纪念,以便后人稽考。

      文章通常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序文,叙述死者的姓氏、爵里、世系和生平事迹;后一部分是铭文,缀以韵语,表示对死者的悼念和颂赞。这一篇墓志铭的铭文极短,是一种变格。

      作品原文子厚,讳宗元(1)。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2)。曾伯祖奭(3),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4),死高宗朝。皇考讳镇(5),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6)。其后以不能媚权贵(7),失御史。权贵人死(8),乃复拜侍御史(9)。号为刚直(10),所与游皆当世名人(11)。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12),虽少年,已自成人(13),能取进士第(14),崭然见头角(15)。众谓柳氏有子矣(16)。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17)。俊杰廉悍(18),议论证据今古(19),出入经史百子(20),踔厉风发(21),率常屈其座人(22)。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23),交口荐誉之(24)。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25)。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26)。遇用事者得罪(27),例出为刺史(28)。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29)。居闲(30),益自刻苦,务记览(31),为词章,泛滥停蓄(32),为深博无涯涘(33)。而自肆于山水间(34)。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35),而子厚得柳州(36)。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37)?”因其土俗(38),为设教禁(39),州人顺赖(40)。其俗以男女质钱(41),约不时赎(42),子本相侔(43),则没为奴婢(44)。子厚与设方计(45),悉令赎归(46)。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47),足相当,则使归其质(48)。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49),比一岁(50),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51),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52)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53),当诣播州(54)。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55),吾不忍梦得之穷(56),无辞以白其大人(57);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58),愿以柳易播(59),虽重得罪(60),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61),梦得于是改刺连州(62)。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63),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64),握手出肺肝相示(65),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66),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67),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68),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69)。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70),不自贵重顾籍(71),谓功业可立就(72),故坐废退(73)。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74),故卒死于穷裔(75)。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76),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77),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78),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79),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280)。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81),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82)。行立有节概(83),重然诺(84),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85),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86)。遵,涿人(87),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88),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89)。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90),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91)。”

      作品注释(1)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讳:名。生者称名,死者称讳。

      (2)七世:史书记柳宗元七世祖柳庆在北魏时任侍中,入北周封为平齐公。子柳旦,任北周中书侍郎,封济阴公。韩愈所记有误。侍中:门下省的长官,掌管传达皇帝的命令。北魏时侍中位同宰相。拓跋魏:北魏国君姓拓跋(后改姓元),故称。

      (3)曾伯祖奭(shì):字子燕,柳旦之孙,柳宗元高祖子夏之兄。当为高伯祖,此作曾伯祖误。柳奭在贞观年间(627—649)为中书舍人,因外甥女王氏为皇太子(唐高宗)妃,擢升为兵部侍郎。王氏当了皇后后,又升为中书侍郎。652年(永徽三年)代褚遂良为中书令,位相当于宰相。后来高宗欲废王皇后立武则天为皇后,韩瑗和褚遂良力争,武则天一党人诬说柳要和韩、褚等谋反,被杀。

      (4)褚(chǔ)遂良:字登善,曾做过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尚书右仆射等官。唐太宗临终时命他与长孙无忌一同辅助高宗。后因劝阻高宗改立武后,遭贬忧病而死。韩瑗(yuàn):字伯玉,官至侍中,为救褚遂良,也被贬黜。

      (5)皇考:对亡父的尊称。

      (6)太常博士:太常寺掌宗庙礼仪的属官。柳镇在唐肃宗时授左卫率府兵曹参军,辅佐郭子仪守朔方。后调长安主薄,母亲去世后守丧,后来命为太常博士。柳镇以有尊老孤弱在吴,再三辞谢,愿担任宣称(今属安徽)县令。这里说“以事母弃太常博士”,可能是作者的失误。

      (7)权贵:这里指窦参。柳镇曾迁殿中侍御史,因不肯与御史中丞卢佋,宰相窦参一同诬陷侍御史穆赞,后又为穆赞平反冤狱,得罪窦参,被窦参以他事陷害贬官。

      (8)权贵人死:其后窦参因罪被贬,第二年被唐德宗赐死。

      (9)侍御史:御史台的属官,职掌纠察百僚,审讯案件。

      (10)号为刚直:郭子仪曾表柳镇为晋州录事参军,晋州太守骄悍好杀戮,官吏不敢与他相争,而柳镇独能抗之以理,所以这样说。

      (11)所与游皆当世名人:柳宗元有《先君石表阴先友记》,记载他父亲相与交游者计六十七人,书于墓碑之阴。并说:“先君之所与友,凡天下善士举集焉。”

      (12)逮(dài)其父时:在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柳宗元童年时代,其父柳镇去江南,他和母亲留在长安。至十二、三岁时,柳镇在湖北、江西等地做官,他随父同去。柳镇卒于793年(贞元九年),柳宗元年二十一岁。逮,及,到。

      (13)已自成人:柳宗元十三岁即作《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刘禹锡作集序说:“子厚始以童子,有奇名于贞元初。”

      (14)取进士第:793年(贞元九年)柳宗元进士及第,年二十一。

      (15)崭然:高峻突出貌。见(xiàn):同“现”。

      (16)有子:意谓有光耀楣门之子。

      (17)博学宏词:柳宗元于796年(贞元十二年)中博学宏词科,年二十四。唐制,进士及第者可应博学宏词考选,取中后即授予官职。集贤殿:集贤殿书院,掌刊辑经籍,搜求佚书。正字:集贤殿置学士、正字等官,正字掌管编校典籍、刊正文字的工作。柳宗元二十六岁授集贤殿正字。

      (18)廉悍:方正、廉洁和坚毅有骨气。

      (19)证据今古:引据今古事例作证。

      (20)出入:融会贯通,深入浅出。

      (21)踔(chuō)厉风发:议论纵横,言辞奋发,见识高远。踔,远。厉,高。

      (22)率:每每。屈:使之屈服。

      (23)令出我门下:意谓都想叫他做自己的门生以沾光彩。

      (24)交口:异口同声。

      (25)蓝田:今属陕西。尉:县府管理治安,缉捕盗贼的官吏。监察御史:御史台的属官,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整肃朝仪诸事。

      (26)礼部员外郎:官名,掌管辨别和拟定礼制之事及学校贡举之法。柳宗元得做此官是王叔文、韦执谊等所荐引。

      (27)用事者:掌权者,指王叔文。唐顺宗做太子时,王叔文任太子属官,顺宗登位后,王叔文任户部侍郎,深得顺宗信任。于是引用新进,施行改革。旧派世族和藩镇宦官拥立其子李纯为宪宗,将王叔文贬黜,后来又将其杀戮。和柳宗元同时贬作司马的共八人,号“八司马”。

      (28)例出:按规定遣出。805年(永贞元年),柳宗元被贬为邵州(今湖南邵阳)刺史。

      (29)例贬:依照“条例”贬官。永州:今湖南零陵县。司马:本是州刺史属下掌管军事的副职,唐时已成为有职无权的冗员。

      (30)居闲:指公事清闲。

      (31)记览:记诵阅览。此喻刻苦为学。

      (32)泛滥:文笔汪洋恣肆。停蓄:文笔雄厚凝炼。

      (33)无涯涘(sì):无边际。涯、涘,均是水边。

      (34)肆:放情。

      (35)偕出:815年(元和十年),柳宗元等“八司马”同时被召回长安,但又同被迁往更远的地方。

      (36)柳州:唐置,属岭南道,即今广西柳州市。

      (37)是岂不足为政邪:意谓柳州地虽僻远,也可以做出政绩。是,指柳州。

      (38)因:顺着,按照。土俗:当地的风俗。

      (39)教禁:教谕和禁令。

      (40)顺赖:顺从信赖。

      (41)质:典当,抵押。

      (42)不时赎:不按时赎取。

      (43)子:子金,即利息。本:本金。相侔(móu):相等。

      (44)没:没收。

      (45)与设方计:替债务人想方设法。

      (46)悉:全部。

      (47)书:写,记下。佣:当雇工。此指雇工劳动所值,即工资。

      (48)足相当:意谓佣工所值足以抵消借款本息。质:人质。

      (49)观察使:又称观察处置使,是中央派往地方掌管监察的官。下其法:推行赎回人质的办法。

      (50)比:及,等到。

      (51)衡湘:衡山、湘水,泛指岭南地区。为:应试。

      (52)法度:规范。

      (53)中山:今河北定县。刘梦得:名禹锡,彭城(今江苏铜山县)人,中山为郡望。其祖先汉景帝子刘胜曾封中山王。王叔文失败后,刘禹锡被贬为郎州司马,这次召还入京后又贬播州刺史。

      (54)诣:前往。播州:今贵州绥阳县。

      (55)亲在堂:母亲健在。

      (56)穷:困窘。

      (57)大人:父母。此指刘禹锡之母。句谓这种不幸的处境难以向老母讲。

      (58)拜疏(shū):上呈奏章。

      (59)以柳易播:意指柳宗元自愿到播州去,让刘禹锡去柳州。

      (60)重(chóng)得罪:再加一重罪。

      (61)“遇有”句:指当时御史中丞裴度、崔群上疏为刘禹锡陈情一事。

      (62)刺:用作动词。连州:唐属岭南道,州治在今广东连县。

      (63)征:约之来,逐:随之去。征逐,往来频繁。

      (64)诩诩(xǔ):夸大的样子,讨好取媚的样子。强(qiǎng):勉强,做作,取下:指采取谦下的态度。

      (65)出肺肝相示:譬喻做出非常诚恳和坦白的样子。

      (66)背负:背叛,变心。

      (67)如毛发比:譬喻事情之细微。比,类似。

      (68)陷穽(jǐng)圈套,祸难。

      (69)少:稍微。

      (70)为人:助人。此处有认为柳宗元参加王叔文集团是政治上的失慎之意。所以下面说“不自贵重”。

      (71)顾籍:顾惜。

      (72)立就:即刻成功。

      (73)坐:因他人获罪而受牵连。废退:指远谪边地,不用于朝廷。

      (74)有气力:有权势和力量的人。推挽:推举提携。

      (75)穷裔:穷困的边远地方。

      (76)台省:御史台和尚书省。

      (77)自力:自我努力。

      (78)为将相于一时:被贬“八司马”中,只有程异后来得到李巽推荐,位至宰相,但不久便死,也没有什么政绩。此处暗借程异作比。

      (79)元和:唐宪宗年号(806—820)。十四年,即819年。十一月八日:一作“十月五日”。

      (80)万年: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先人墓:在万年县之栖凤原。见柳宗元《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

      (81)周七:即柳告,字用益,柳宗元遗腹子。

      (82)河东:今山西永济县。裴行立:绛州稷山(今山西稷山县)人,时任桂管观察使,是柳宗元的上司。

      (83)节概:节操度量。

      (84)重然诺:看重许下的诺言。

      (85)尽:尽心,尽力。

      (86)卢遵:柳宗元舅父之子。

      (87)涿(zhuō):今河北涿县。

      (88)从而家:跟从柳宗元以为己家。

      (89)经纪:经营、料理。

      (90)庶几:近似,差不多。

      (91)惟:就是。室:幽室,即墓穴。

      (92)嗣人:子孙后代。

      作品译文子厚,名叫宗元。七世祖柳庆,做过北魏的侍中,被封为济阴公。高伯祖柳奭,做过唐朝的宰相,同褚遂良、韩瑗都得罪了武后,在高宗时被处死。父亲叫柳镇,为了侍奉母亲,放弃了太常博士的官位,请求到江南做县令。后来因为他不肯向权贵献媚,丢了御史的官职。直到那位权贵死了,才又被任命为侍御史。人们都说他刚毅正直,与他交往的都是当时名人。

      子厚少年时就很精明聪敏,没有不明白通晓的事。赶上他父亲在世时,他虽然很年轻,但已经成才,能够考取为进士,突出的显露出才华,大家都说柳家有能扬名显姓的后人了。后来又通过博学宏词科的考试,被授为集贤殿的官职。他才能出众,方正勇敢,发表议论时能引证今古事例为依据,精通经史诸子典籍,议论时才华横溢,滔滔不绝,常常使在座的人折服。因此名声轰动,一时之间人们都敬慕而希望与他交往。那些公卿贵人争着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门生,异口同声的推荐赞誉他。

      贞元十九年,子厚由蓝田县尉调任监察御史。顺宗即位,又升为礼部员外郎。逢遇当权人获罪,他也被按例贬出京城当刺史,还未到任,又被依例贬为永州司马。身处清闲之地,自己更加刻苦为学,专心诵读,写作诗文,文笔汪洋恣肆,雄厚凝练,像无边的海水那样精深博大。而他自己则纵情于山水之间。

      元和年间,他曾经与同案人一起奉召回到京师,又一起被遣出做刺史,子厚分在柳州。到任之后,他慨叹道:“这里难道不值得做出政绩吗?”于是按照当地的风俗,为柳州制订了教谕和禁令,全州百姓都顺从并信赖他。当地习惯于用儿女做抵押向人借钱,约定如果不能按时赎回,等到利息与本金相等时,债主就把人质没收做奴婢。子厚为此替借债人想方设法,都让他们把子女赎了回来;那些特别穷困没有能力赎回的,就让债主记下子女当佣工的工钱,到应得的工钱足够抵消债务时,就让债主归还被抵押的人质。观察使把这个办法推广到别的州县,到一年后,免除奴婢身份回家的将近一千人。衡山、湘水以南准备考进士的人,就把子厚当做老师,那些经过子厚亲自讲授和指点的人所写的文章,全都可以看得出是合乎规范的。

      他被召回京师又再次被遣出做刺史时,中山人刘梦得禹锡也在被遣之列,应当去播州。子厚流着泪说:“播州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况且梦得有老母在堂,我不忍心看到梦得处境困窘,他没有办法把这事告诉他的老母;况且绝没有母子一同前往的道理。”向朝廷请求,并准备呈递奏章,情愿拿柳州换播州,表示即使因此再度获罪,死也无憾。正遇上有人把梦得的情况告知了皇上,梦得因此改任连州刺史。呜呼!士人到了穷境时,才看得出他的节操和义气!现在一些人,平日街坊居处互相仰慕讨好,一些吃喝玩乐来往频繁,夸夸其谈,强作笑脸,互相表示愿居对方之下,手握手作出掏肝挖肺之状给对方看,指着天日流泪,发誓不论生死谁都不背弃朋友,简直像真的一样可信。一旦遇到小小的利害冲突,仅仅象头发丝般细小,便翻脸不认人,朋友落入陷阱,也不伸一下手去救,反而借机推挤他,再往下扔石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啊!这应该是连那些禽兽和野蛮人都不忍心干的,而那些人却自以为得计。他们听到子厚的高尚风节,也应该觉得有点惭愧了!

      子厚从前年轻时,勇于帮助别人,自己不看重和爱惜自己,认为功名事业可以一蹴而就,所以受到牵连而被贬斥。贬谪后,又没有熟识而有力量有地位的人推荐与引进,所以最后死在荒僻的边远之地,才干不能为世间所用,抱负不能在当时施展。如果子厚当时在御史台、尚书省做官时,能谨慎约束自己,已象在司马时、刺史时那样,也自然不会被贬官了;贬官后,如果有人能够推举他,将一定会再次被任用,不至穷困潦倒。然而若是子厚被贬斥的时间不久,穷困的处境未达到极点,虽然能够在官场中出人头地,但他的文学辞章一定不能这样地下功夫,以致于象今天这样一定流传后世,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让子厚实现他的愿望,一度官至将相,拿那个换这个,何者为得,何者为失?一定能有辨别它的人。

      子厚在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初八去世,终年四十七岁;在十五年七月初十安葬在万年县他祖先墓地的旁边。子厚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周六,才四岁;小的叫周七,是子厚去世后才出生的。两个女儿,都还小。他的灵柩能够回乡安葬,费用都是观察使河东人裴行立先生付出的。行立先生为人有气节,重信用,与子厚是朋友,子厚对他也很尽心尽力,最后竟仰赖他的力量办理了后事。把子厚安葬到万年县墓地的,是他的表弟卢遵。卢遵是涿州人,性情谨慎,做学问永不满足;自从子厚被贬斥之后,卢遵就跟随他和他家住在一起,直到他去世也没有离开;既送子厚归葬,又准备安排料理子厚的家属,可以称得上是有始有终的人了。

      铭文说:“这是子厚的幽室,既牢固又安适,对子厚的子孙会有好处。”

  •   赏析

      这篇文章深切怀念了柳宗元--作者的朋友,一个"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的一代散文大家.讲述了他的家世,为人,政绩等等.让人读罢深受感动.最重要的是对柳宗元一生的高度评价.柳宗元,不正是很多古代的穷而后工的文学家的典型代表吗?韩愈说"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这篇文章的读者应该能因此确立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

      《柳子厚墓志铭》是一篇写得很精彩的传记文。

      这篇墓志铭通过对柳宗元生平事迹的综括叙述,高度赞扬了柳宗元的文章学问、政治才能和道德品行,对柳备受排挤、长期遭贬,穷极困顿的经历寄予深切的同情。

      作者在文中对柳宗元的文学辞章推崇备至,并特别指出其原因在于“斥久”“穷极”,正是穷厄困顿的遭遇,加深了作家对于社会人生的体验,激励作家益自刻苦,这才能写出流传百世的好文章。一般儒家往往强调文学的政治作用,认为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为文从政应是合二而一,并行不悖的。但是社会现实却使韩愈隐约地意识到,真正能传之后世的优秀文学,并不是出自仕途得意、养尊处优之人的官样文章,而是出自穷厄困顿、忧愁愤懑之上的不平之鸣。这一看法,即使在今天看来也仍然具有深刻的认识意义。韩愈不以柳宗元在政治上的失意论其成败,而高扬其文学成就的价值,表现了韩愈思想中轻视政治功利,推重文学业绩的一面。

      韩愈与柳宗元有私交,但是在政治上和哲学上意见并不相合。在永贞革新中,韩愈表现保守,曾怀疑刘禹锡、柳宗元在他被贬山阳令中起了作用。所以,此文在记叙柳的经历时,韩愈对柳宗元早年参加王叔文集团的政治改革一事略有微词,认为他是不能“自持其身”;于永贞间柳为礼部员外郎的表现,只用“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数语带过。这说明韩愈对那场政治改革运动的进步性缺乏理解,反映了他在政治上守旧的一面。他之所以如此写,是因为墓铭例应称人之善,韩愈既对革新持否定态度,为避免表现自己的政治观点,以便集中笔墨于柳宗元的才华,采取简单带过的办法,从写作要求上看,倒是剪裁得宜的。不过,当篇末须对柳一生做出评价时,韩愈的观点便无法不表现了。他把“不自贵重顾借,谓功业可立就”作为对柳早期政治生涯的评价,并视为致柳宗元于废退沦落的一个重要原因,表现了他的保守、偏颇的观点。

      文章叙事,重点突出。先叙述柳宗元的经历,着重表述他的才能。为集贤殿正字时,突现其“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的才华;为永州司马时,写他刻苦为文,深博无涯;为柳州刺史时,则写他的政能、政绩。然后,特别记叙他二次被出为远州刺史时“愿以柳易播”的事迹,目的在于写柳宗元的高风亮节,作者由此引发议论,批判士风浇漓、友道浮薄的现实,并以此说明柳宗元的品德可贵。最后,总括柳宗元的一生,给予评价,重点在慨叹柳宗元“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同时又指出,政治上的不幸,反而使他自力于文学辞章,取得了“必传于后”的成就。

      这篇墓志铭有重点地选取柳宗元一生中若干典型事例加以叙述,夹叙夹议,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对死者深切的怀念和崇敬之情。叙事、议论、抒情三者融为一体,完成了人物形像的塑造。作者一反通常墓志铭专事“谀墓”、一味歌功颂德的陈规旧套,在满怀真情盛赞死者才学人品的同时,对其早年政治活动也不加隐瞒地表露了自己的看法。这种褒贬兼用,临文不讳的写法颇得司马迁《史记》笔法的精神。这不但无损于柳宗元形像的完整统一,反而使这一形像显得更加真切感人。此文叙事洗炼,间以议论,笔下有感情,相当鲜明地表现了柳宗元大才难施的一生。所以有人认为此文是昌黎墓志第一,古今墓志第一。

      韩愈和柳宗元,都是中唐时期著名文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虽然两人在哲学观点和政治观点上稍有龃龉,但在文学主张上却遥相呼应,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旗手。两人私交也颇深,友情笃厚。元和十四年(8l9)柳宗元死于柳州,韩愈撰《祭柳子厚文》,称赞其文才,悲悯其遭遇。元和十五年(820)七月韩愈53岁在袁州刺史任上又写了这篇墓志铭。是韩愈晚年作品中脍炙人口的名作。这倒并非因为它是一位古文运动倡导者给另一位古文运动大名人写的墓志铭,以“名”来吸引人,而是在文章里体现了韩愈对朋友的公允并充满了真挚的友情。正因如此,在韩愈生平为人写过的不少墓志铭中,唯《柳子厚墓志铭》这一篇不同于一般的应酬敷衍,而是一篇真情发自肺腑、字句精心结撰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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